(一)
近午夜时分,小勋还在回家的路上。武吉巴督地铁站离住家约一公里,夜晚天气清凉,小勋习惯步行回家,省去转搭短程巴士的麻烦。虽然,家里的老奶奶总是饶有其事地劝他深夜不要走黑路。
几个月来工厂为了兑现一个大客户的订单, 鼓励生产部全体员工加班加点,身为督工的小勋以身作则,天天加班, 放工时间往往比其他员工更晚。小勋年轻力壮, 自工艺学院毕业后就进入这家工厂工作,纵然出身贫寒,学历不高, 但他铭记了“少年不努力,老大徒悲伤”的道理,工作非常认真勤奋, 公司上下都夸他是模范80后。
走出地铁站, 凉风扑面,小勋猛吸了一口冷空气,一双疲惫的眼神不经意地望向天穹。天高无云,有几颗星星在闪烁,伴着一轮浑圆的澄黄月亮。是奶奶给神明上香的“十五夜” 吗?小勋真懒得去理会,初一十五,月圆月缺, 只有迷信的老奶奶感兴趣,而他, 只在意到了阳历月底,薪水和加班费都能准时注入银行户头。有了足够的钱就有信心,交女朋友也可以大胆一些些, 然后买房产、汽车、结婚……。唔! 貌似又要到发薪的日子了,这个月至少加班了80小时,到时净所得总数是多少……? 小勋边走心里边打着算盘。
“小勋! 等等我呀!” 沉思中,小勋听到身后传来一把银铃似的声音。
“噢, 又是你,小芹,今晚又加班?” 小勋回头,停下了脚步。
一连几个星期来小勋都在回家的路上与她不期而遇,由陌生到熟悉,自然而然地成了路上交谈的同伴。小芹肤色白皙,长发披肩,说得一口标准普通话,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,初来乍到,在某超市当收银员。小勋初次与小芹邂逅,目光交投的霎那,仿佛有一阵触电的感觉。过后,每次遇见她,都不敢对她直视。
“你说你已经35岁了,却一点也不像……” 趁今晚月色正好,小勋鼓起勇气向小芹说句贴心话。
“超脱世俗的纷扰,逍遥自在,就不会老!”小芹说话总是带有哲理,她懂得可真多, 虽然只比他大五岁。
“小芹,认识你真好……”小勋性格木讷,不善于表达自己。
“我也是,你像我弟弟……” 小芹眼眸如水。此刻,小勋有牵她玉手的冲动。
绿灯亮起时,小芹却主动握紧了他的手,小勋感觉一股甜滋滋的冰凉渗透了全身,两人默然前行。
“其实,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亲人……” 在三叉路口分手前,小芹幽幽地说。
“谁?”小勋问。
“我弟弟, 多年前来这里工作,就失踪了……” 小芹说。
“你有资料吗?我帮你……” 小勋很关心,凭感觉,小芹已默认做他的女朋友。
小芹从衣袋里取出一张黑白照片,是个约莫30几岁的青年人,样貌粗矿,留着些许胡子。相片背后写着“秦懿财”三个大字。
“明天我设法拿去报馆,登个寻人启事。” 小勋仿佛觉得这已是他的责任。
(二)
短程巴士车上,小勋闭目养神。脑海中小芹楚楚动人的倩影不断地涌现。然而,温馨的思绪很快地被一个个惊怵的画面所取代……
“根据我们的资料,你要寻找的失踪者是个通缉毒犯……”报馆职员冷冷地说。
“你怎么有这张相片? 你是他什么人……? ” 小勋对类似的问题支吾以对。
过后,报馆职员传递给他一则十年前的地方新闻:“……秦懿财在武吉巴督寓所杀死同居女友周小芹后不知所踪……”
夜已深,月正圆。 啊!小芹,此时此刻,你在寻找弟弟吗?
《联合早报。文艺城》23.08.20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