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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杭 » 苏杭的翻译029 - 罗道的离奇小说之搭顺风车的人(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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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罢不能,再加一篇罗道的离奇小说:
搭顺风车的人(上)
作者:罗道 (ROALD DAHL)
译者:苏杭
译文发表於 《随笔南洋》「小说戏剧」2009-4-8 14:12
我曾拥有一辆新车。它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玩具,一辆3.3公升的宝马汔车,车的轮距长,燃油喷射开动。最高速度每小时可达一百二十九英里,加速度惊人。车身浅蓝。车内座位深蓝色,是用最高级的真软皮革制作的。车窗电动操作,车顶天窗亦然。收音机一旦打开,天线自动升起,它消失不见,一旦我关掉它。动力强劲的引擎,在慢速度时,不耐烦的一直咆哮,但,达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时,咆哮声不见了,汔车又开始愉快的向前奔驰。
我自己一个人驾车去伦敦。那是一个天气宜人的六月天。路两边人们在草地上翻草让日晒,沿途可见一捆捆的乾草。车速每小时七十英里,我吹着口哨,舒舒服服的背靠我的车座,用几根手指,轻轻的放在驾驶盘上,使它稳住。在我前方,我看到有人招手想搭顺风车,我脚踏制止器,让汽车停在他旁边。我常停车给搭顺风车的人。我了解我以前站在乡间路旁,看着一辆辆车经过不停的感受。我讨厌司机假装没看见我,特别是那些有三个空座位的大型车。豪华大型车很少会停下的。常常反倒是一些较小型的车,愿意载你一程,或是一辆老旧生锈的车,或是一辆己坐满小孩而司机却说,“我想我们还可以挤多一人。”
搭顺风车的人伸头进车窗说,“老大,到伦敦去吗?”
“是的,”我说。“上来。”
他坐进来,我继续开车。
他是一个有着一张窘迫不安的面孔、灰色牙齿的矮小男人。他的双眼乌黑、转得快、聪明,好像老鼠的眼睛,而他的耳朵顶端稍微向上翘。他用一块扎巾包头,身穿一件灰色夹克,有几个很大的口袋。灰色夹克,加上转得快的眼睛,和向上翘的耳朵,让他看来,简直像足一个巨型的人鼠。
“你打算到伦敦那里?”我问他。
“我将经由伦敦,从另一边出去,”他说。“我要到伊夫松看赛马。今天是赛马日。”
“原来如此,”我说。“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去,我喜欢赌马。”
“我从不赌马,”他说,“我甚至不看它们赛马。那是件愚蠢透顶的事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去?”我问。
他似乎不喜欢我这样问。他那鼠脸完全无表情,他坐在那里,两眼直望着前方的路,不发一语。
“我猜你是帮忙操作赌注机器的人,或类似的工作,”我说。
“这更笨了,”他回答。“操作这些无聊的机器,或卖彩票骗人,完全无趣。任何傻瓜都会做。”
有一阵长时间的沉默。我决定不再问他。我记得我是多么的烦,在我以前搭顺风车时,司机一直问个不停。你上哪儿去啊?你去那里做什么?你做什么工?你结婚了吗?你有没有女朋友?她叫什么名字?你几岁了?诸如此类,等等。我当时很讨厌人家这样问我。
“对不起,”我说。“你做什么与我无关。问题是,我是一个作家,大多数的作家,都很好管闲事。”
“你写书?”他问。
“是的。”
“写书是OK的。这是我所谓的技术行业。我也是从事技术行业的。我最看不起的,是那些从事软绵绵、老旧而又重复的工作,完全没有技术可言。你了解我的意思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人生的秘诀,”他说,“是要成为某件事的佼佼者,这是很难做到的。”
“像你,”我说。
“对。你和我两人。”
“你怎知道我对我的工作很行?”我问。“有好多不行的作家。”
“你若不行,你就不会驾这么大的一辆车,”他回答。“应该花你不少钱吧,这小玩意儿。”
“它并不便宜。”
“那它又能做什么呢?”他问。
“每小时能跑一百二十九英里。”我告诉他。
“我敢赌它不能。”
“我敢赌它一定能。”
“所有汽车的厂商都是骗人的,”他说。“你可以买任何你喜欢的车,但,它绝对不可能做到广告里说的。”
“这辆可以。”
“那,你就试证明看,”他说。“跑啊,老大,加速,看它能否做到?”
在察逢圣彼得有个交通圈,紧接着是一段长而直的双车道。我们走出交通圈,来到双车道,我脚踩加速器。大车快速向前奔驰,有如被蜂螫。大约十秒钟,我们己达时速九十英里。
“非常好!”他大声叫。“好极了!继续加速。”
我把加速器紧紧的踩住不放。
“一百英里!”他喊道。。。“一百零五!。。。一百十!。。。一百十五!继续加速,不要放松!”
我在外边的车道,我们快速的超越了好几辆车,它们有如停滞不动 – 一辆迷你,一辆乳白色的史特龙,一辆白色的越野车,和一辆大型卡车,后面拖着一个载货柜,一辆富土维根迷你巴土 。。。
“一百二十!”我的乘客大喊,在座位上跳上跳下。“继续加速!继续加速!加速到一百二十九!”
就在这时,我听到警察车的警笛声,非常响,有如在我车内响起,只见一个警察,骑着一辆机车,飞快的在内道出现,和我们并行,然后,超越我们,举起一只手,示意我们停车。
“噢,我的天!”我说。“大事不好了!”
警察的速度,当他超越我们时,应该有约一百三十,他花很长时间,方能慢下来。最后,他把机车停在路旁,我们把车停在他后面。“我没想到警察的机车能跑得那么快,”我有气无力的说。
“那辆能,”我的乘客说。“它和你的车同出一厂家。它是一辆宝马牌R90S型。马路上最快的机车。这是他们现在用的车型。”
警察跨下他的机车,把机车倾向一边,用支脚撑住。然后,他脱掉手套,小心的放在座位上。他现在不忙了。他已经做到他要我们做的,他知道这点。
“这次真的闯祸了,”我说。“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。”
“不必要的话不要和他说,你了解吗?”我的乘客说。“坐着,不要动,不要讲话。”
有如执刑者趋近他的受刑人,警察慢慢的走向我们。
他是个大胖子,有个大肚腩,他的蓝色、长及膝盖的短裤,把他那巨大的腰围,贴得紧紧的。他的护目镜,被提高到他的钢盔上面,露出他那火气渐升的红脸和大的面颊。
我们坐在那里,好像犯规的学生,等着他的到来。
“小心这个人,”我的乘客轻声的说。“他看来不怀好意。”
警察走到我开着的车窗,把他那肥大的手放在窗口上。“你赶着去那里?”他说
“不赶,长官,”我回答。
“或许有个妇人在车后要生了,你赶着载她去医院?是不是这样?”
“不是,长官。”
“又或许你家失火了,你赶着回家救困在楼上的家人?”他那危险而温和的语调中带几分讥讽。
“我的家没失火,长官。”
“这样说来,”他说,“你是给你自已惹上了麻烦,是吧?你知不知道,这个国家最高的速度限度是多少?”
“七十,”我说。
“那你可否告诉我你刚才的速度多少?”
我耸耸肩,不发一言。
当轮到他讲话时,他提高他的声调,大声到吓了我一跳。
“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!”他吼叫。“那是超速五十英里!”
他转头吐出一大口痰。它落在我的汽车的侧面,开始从我的美丽的蓝色油漆上滑下来。然后,他又转过来,盯着我的乘客看。“你又是谁?”他尖声的问。
“他是搭顺风车的,”我说,“我顺路载他一程。”
“我没问你,”他说。“我问他。”
“我做错了什么?”我的乘客问。他的声调和发腊一样柔和、油滑。
“大有可能,”警察回答。“无论如何,你是个证人。一分钟后,我回来找你。驾照,”他尖声说,并伸出他的手。
我给他我的驾照。
他解开他的上衣,左胸口袋的钮,拿出一本可怕的传票簿子。很小心的,他从我的驾照上,抄下我的名字和地址。然后,他把它还给我。他慢慢的走到车前,读出车牌号码,并把它写下。他填上日期,和我触犯的条规。然后,他把传票最上面的一张撕下。但,在他把它交给我之前,他刻对一下,是否所有的讯息,都清楚的印在他的副本上。最后,他把传票簿子放回他的大衣口袋,扣上钮。
“现在轮到你了,”他对我的乘客说,他转一圈,走到车的另一边。他从右胸口袋拿出一本小的黑色记事簿。“名字?”他尖声说。
“麦可费沙,” 我的乘客说。
“地址?”
“十四号,温莎巷,路登。”
“有什么可证明这是你的真名和地址?”警察说。
我的乘客从他的口袋里,拿出他自己的驾照。警察对照一下姓名和地址,然后把驾照还给他。“你是做什么的?”他尖声的问。
“我是打散工的。”
“什么工?”
“一名散工”
“讲清楚点。”
“散 – 工 。。。”
“好吧,什么样的散工,我能问吗?”
“散工是一个把混凝土搬上梯级,给砌砖者的人,长官。他用来搬动的工具,有一个长的手柄,上头有两片木块,构成一个角度… ”
“好了,好了。谁是你的雇主?”
“没有,我是自雇的。”
警察把这些都抄录在黑色的记事簿上。然后,他把簿子放回口袋,扣上钮。
“当我回警署,我会去查看你的记录,”他告诉我的乘客。
“我?我做错了什么?”鼠脸人问。
“我不喜欢你的脸,就是如此,”警察说。“我们很可能有你的相片,在我们的卷宗某处。”他又转个圈,回到我的车窗前。
“我想,你知道你这次闯大祸了,”他对我说。
“是的,长官。”
“你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,不能驾你这辆美丽的车子,一旦我们把你处理了。你也有很多年,不能再拥有任何一辆车了。如果能把你关起来一些日子,也是一件好事。”
“你是说监牢?”我恐慌的问。
“当然,”他说,发出咂唇声。“坐牢,在监狱里。和其他犯法的罪犯关在一起。还有被罚一大笔钱。没人会比我更高兴了。我们法庭见,你们两人。你们会接到传票令你们出庭。”
他转身离开,走向他的机车。他用脚把支撑挑起,掀起脚,跨过车座。然后,踩开引擎,绝尘而去。
“呸!”我叹个息。“死定了。”
“我们被抓到了,”我的乘客说,“我们被抓得理所当然。”
“你是说,我被抓到了。”
“对,”他说。“你现在将怎么办,老大?”
“我会直接到伦敦去找我的律师,”我说。我开动引擎,把车驾走。
[ 本帖最后由 苏杭 于 2022-9-3 11:10 编辑 ] |
苏杭 超白金会员 发表于 2009-5-10 23:54 #2
回复 #1 苏杭 的帖子
罗道此文,故事过程充满戏剧性,是很好的一出短篇电视剧的脚本,而它确曾拍成电视剧。一面看“剧本”,一面联想“剧情”,应该是一个很有趣的阅读经验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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